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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青梅竹马的吃瓜群众们面面相觑，发现彼此都不十分清楚女生到底是从哪里得出这个见鬼的结论，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诸葛青身上。
诸葛青叹了口气。
“菩提渡厄，临海陈家掌针千年、活人无数……怎么会不配？”
明明是问句，从他语气上听来，却更像是陈述某个既定事实，顿了顿，又提高声音。
“——老张！”
张楚岚茫然地抬起了头。
*
在前往罗天大醮之前，张楚岚很是恶补过一番圈内常识。
他闭耳塞听多年，许多东西不是一时间能补完的，再加上那会儿他的主线任务（？）是接受冯宝宝的殴打，徐三徐四多是拣休息时间随缘跟他唠两句：其中有提到临海陈家，不过一笔带过了，只说是江浙一带出名的医家；也有提到过‘阿芫’，但没说全名。张楚岚事后回想起来，合理怀疑这俩货早就知道学姐要去罗天大醮、故意憋着坏想看他笑话。
而这两句里面，理所当然不包括临海陈家的功法。
一来圈里世家作风大多老派，功法基本都是不传之秘，无论是为了避嫌还是为了表示尊重，总而言之都不好多作打听。二来临海陈家名气大归名气大，却始终还是医家——这句话也可以翻译成：只有傻x才会吃饱了没事干，在自己加训都加不过来的情况下，还特地去打听医生练的都是什么手段。
张楚岚当然不是傻x。
尔后罗天大醮开始，他认识的两位情报大佬（自称）里，藏龙对大小姐的花边新闻如数家珍，说到手段就十分可疑地开始顾左右而言它——风星潼就更不用说了，天下会小少爷虽然接受了帮助张楚岚的委托，但在他心里，比起跟不太熟的?盘逶戳骷坛腥舜蚝霉叵担?呛廖抟晌驶故潜；に?窘愕囊?礁?匾?坏恪
但这并不影响张楚岚读空气。
他冲冯宝宝示意噤声的手势刚比到一半，被cue得猝不及防，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，却忽然注意到，在某一个瞬间，大小姐忍耐似的、微微垂了下眼睛。
……好像有点不太对劲。
年少失怙的小孩，察言观色都是被刻进DNA的基本功，张楚岚紧急思索了一下自己该做什么反应，未果，只看见诸葛青抬手指向王也身侧。
“你坐这、行金光咒，”诸葛青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地安排道。“我把你们一起拉入内景。”
张楚岚：……！
草、倒霉狐狸自己没事作大死，拉他下水干嘛？？？
他当然知道金光咒是万金油手段——张灵玉给陈芫当充电宝那会儿他就猫在树后——但一码归一码，死狐狸前一秒刚自问自答地说这功法怎么会不配，现在又要他这个备选来凑数，张楚岚头皮发麻，合理怀疑这货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下了降头。
功法没问题，那不配的……不是只有用这门功法的人了吗？
刚刚学姐突然发难，他还当是其中有什么误会，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双向奔赴——他们青梅竹马吵起架来像是对暗号，张楚岚想破头也没想明白事态是怎么急转而下的，正头脑风暴试图给自己安排一条活路的时候，已经有人先一步打了圆场。
“又不是什么好事……”
金主爸爸看起来颇有点无语。“三个大老爷们儿在这杵着呢，叫姑娘家折寿，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人了？”
虽然是在圆场，但他这句话说得也相当真情实感——大男子主义虽然可耻但有用，由直男说出来，更是充满了某种朴实无华的可怕说服力，张楚岚回头看了眼王也，有那么一瞬间，也产生了‘事情本该如此’的错觉。
可他想要说服的那个人，却并没有要被打动的迹象。
女生甚至连眼风都没有偏离一瞬，沉默片刻，忽然轻笑了一声。
“……是吗。”她唇边带着笑，眼底却殊无笑意，声线柔和下来，亲昵到近乎轻慢地重复道。
“是这样吗、阿青？”
*
陈芫已经很久、很久没有这样叫过诸葛青了。
青梅竹马之间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、需要叫到对方名字的场合——这或许是太过熟悉的缘故，熟悉到所有未指定主语的对话，理所当然都是对方的专属。
——只有陈芫自己心里清楚，她是故意的。
那时候她跟诸葛青刚结束一场为期小半年的冷战，沸反盈天的愤怒最终还是敌不过竹马一个低落眼神，她没办法真的放下，所以只能妥协，开始接受那个自己不想要的结果，并在心底划出一条界线以时刻提醒自己，她与诸葛青，原来也并不会一直都是亲密无间的距离。
这当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，但她做到了，而且过去那么多年里，一直都做得很好——直至此刻，那一层无事发生般的伪装被揭下，她才恍然觉察到，自己内心深处，或许并不是完全没有恨意。
可是、为什么？
分明是共度了二十年时光、这辈子也不可能出现第二个人比彼此更亲近的关系，可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，以至于她竟要被这样毫无理由地拒绝……和放弃？
——再一次。
说不清愤怒和难过、这两种情绪到底哪一个更占上风，又或者这两种情绪哪一个都没有来，过往记忆一帧帧定格，可她站在漫天回忆碎片里，一时间竟想不起，最初是哪一刻对他动的心。
“你知道我的，阿青。”
知道我讨厌纠缠不休，讨厌一厢情愿，讨厌别人觉得我卑微又可怜。
所以不是专门送给我的花我不要，不是特地为我准备的礼物我不收，聚会的时候一定最先走，分开的时候一定先转身，得不到回应就放手，决定好了就不回头，同样的问题、从来不会再问第二遍。
——但我现在，问你第二遍。
“是只有我、不可以吗？”
这明明应该是一句、情绪激烈到甚至会令旁人觉得需要回避的诘问，可她就这样说出口，表情和语气都寻常，仿佛眼前这一幕，只是一折在心底排演过无数次的剧情。
青年终于抬眼看了过来。
显像心法未散，两簇幽焰如同风中烛火，摇曳不定地游荡在他瞳心，他没有说话，而沉默落在此处，无疑是代表了默认的意思。
于是陈芫也不再说话，半晌，有些厌倦地闭了闭眼睛。
有那么一瞬间，好像又被拉回那个无星无月的夜晚，暴雨如注，张嘴就咬到生冷腥涩的水汽，上一次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，是真的气得发抖，雨水落进眼眶又从眼角流下，她连眼都不肯眨一下，忍着痛也要固执去看少年的眼睛，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哭。
——青梅竹马二十年，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这样痛恨过，原来你真的如同我想象般那样懂我。
“好，那就不可以。”
她向后退了一步，平静地移开了眸光。“诸葛青，我答应过你。”
那个不能更亲近也不能更生疏的前世冤家怔怔地抬眼看她，一切似乎与六年前的雨夜别无二致，明明已经给出了一份毫无转圜余地的答案，可看着她的时候，却偏偏无辜又无措得就像、他才站在被审判的那边。
陈芫有点想笑，唇角弯起，又在顷刻间回落下去。
“我答应过你……我做你的朋友。”
【梦洄燕京·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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